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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声
李广田
①不怕老祖父的竹戒尺,也还是最喜欢跟着母亲到外祖家去,这原因是为了去听琴。
②外祖父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子,在他的书房里也有一张横琴,然而我并不喜欢这个。外祖父常像瞌睡似地俯在他那横琴上,慢慢地拨弄那些琴弦,发出如苍蝇的营营声,那简直就如同老祖父硬逼我念古书一般。我与其听这营营声,还不如到外边的篱笆上听另一种琴声。那种我无意中发现的声音招呼我,仿佛一只蚂蚱的振翅声,又好像一只小鸟的剥啄。我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寻到那个发声的机关:是篱笆上一片枯叶,在风中战动,与枯枝磨擦而发出好听的声响,我喜欢极了,我很想告诉外祖:
③然而我所最喜欢的还不在此。我还是喜欢那张长大无比的琴。
④黄河从外祖家的屋后流过。黄河边上的河堤,便是我最喜欢的一张长琴:呼啸的风顺着河堤吹过堤上的电杆木,杆上的电线就迎风起舞,发出嗡嗡的声音,这是多么美妙的琴声啊!那嗡嗡声在冬夜的黑暗中容易使一个孩子想到许多神怪事物。缘着琴弦,我从那黄河源头,想到那黄河所倾注的大海。我猜想那山是青的,那海是绿的,海上满是小小白帆。而我自己呢,就沿着那条在月光中发着银光的琴弦飞行。我渐渐有些晕眩,我用一个小小铁锤一路敲打,那条条琴弦发出嗡嗡的声响。最后才发觉自己仍是躺在外祖母温暖的被里,心里有多么寂寞啊。
⑤说到外祖母,她的慈心总是值得感激的,她曾以种种方法使我快乐,她给我说故事,唱谣曲,给我说黄河水灾的可怕,说老祖宗兜土为山的传说,并用竹枝草叶为我作种种玩具。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把一个小瓶悬在风中叫我听琴。那是怎样的一个小瓶啊!大小如苹果,颜色是纯白,材料很粗糙,是没有什么光亮的瓷釉。那东西家里传递了许多代。老祖母从一个旧壁橱中找出这小瓶,小心地拂拭着瓶上的尘土,以严肃的微笑告诉道:“别看这小瓶不好,这却是祖上的传家宝呢。”
⑥我们的老祖宗是一个好心肠的医生,他用他的通神的医道救活过许多垂危的人。“他曾用许多小瓶珍藏一些灵药,现在只有这一个小白瓶儿。”外祖母一边说着,一边又显出非常惋惜的神色。我听了老祖母的话也默然无语,因为我也同样地觉得很惋惜。我想当年一定有无数这样大小瓶儿,同样大,同样圆,同样是白色,同样是好看,可是现在就只剩着这么一个了。那些可爱的小瓶儿都分散到哪里去了呢?而且还有那些灵药,还有老祖宗的好医术呢?我简直觉得可哀了。
⑦外祖母把小白瓶拂拭洁净之后,找寻到一条结实的麻线,用麻线系住瓶口,又搬一把高大的椅子,放在一根晒衣服的高杆下面。她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样子,现在叫我想起来还觉得心惊。她摇摇晃晃地立在椅子上,伸直了身子,举起了双手,把小白瓶往那晒衣杆上系,把那麻绳缠一匝,又一匝,结一个纥挞,又一个纥挞,惟恐那小瓶被风吹落,摔碎了祖宗的宝贝。她笑着,我也笑着,却都不曾言语。然而,然而那个小瓶,在风中却没有一点声息。
⑧我同老祖母都仰着脸望那风中的瓶儿,两人心中均觉得黯然,然而外祖母却还在安慰我:“好孩子,不必发愁,今天风太小,几时刮大风,一定可以听到呜呜响了。”
⑨现在我每逢走过电杆木,听见电杆木发出嗡嗡声时,我就感觉那像是从一个时光隧道里发出的幽怨的回声。那让我想起自己的根,人这种生物不生根是奇怪的。可我的外祖家已经衰落不堪,只剩下孤儿寡妇,一个舅母和一个表弟,在赤贫中过困苦日子,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都去世多年了。
(节选自《李广田乡土散文选》,有删改)
作者写了自己童年时代听到的哪些琴声?请结合全文内容加以概括。
请简要分析第四段在文中的作用。
文中划线句在表达上有什么特点?刻画了外祖母怎样的形象特点?
请探究文章标题“回声”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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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点: 散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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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瓦冯杰
乡村的瓦大都呈蓝色,那种蓝不是天蓝也不是海蓝,是近似土蓝;我们乡下有个词说得准确--“瓦蓝”。这个词属于瓦的专利。
在我的印象里,瓦是童年的底片,能冲洗出乡村旧事。
瓦更像是乡村房子披在身上的一面带羽的蓑衣,在苍茫乡村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雨的清气里漂浮。若在雨日来临时刻,瓦会更显出自己独到的神韵与魅力。雨来了,那一颗颗大雨珠子,落在片片房屋的羽毛上,胆子大的会跳起,多情的会悄悄滋润到瓦缝;最后才开始从这面蓑衣上滑落,从屋脊上,再过渡到屋檐。浩浩荡荡穿越雨瓦的通道,下去,回归大地,从而完成一方方瓦存在的全部意义。
瓦有对称之美,任何人看到乡村的瓦,都会想到一个成语,叫“鳞次栉比”,如观黄河的鱼鳞与母亲的梳篦。瓦在骨子里是集体主义者,它们总是紧紧地扣着,肩并肩,再冻再冷也不松手。在冬天它们能感到彼此的体温,像肌肤相亲的爱人,贴得密不透风,正团结在月亮缓缓上升的乡村里。
当瓦还没有走上屋顶,生命里的“籍贯”一栏早就填上了,是两个粗拙的字,叫“乡村”,像一个孩子或者老人用颤巍巍的笔所写。是的,瓦更是一种对乡村的坚守。在瓦的记忆里,所有的飞鸟都是浪子与过客,都是浮云与苍狗。
籍贯属于乡村的瓦有一天走进城市,它晕头转向,无所事事,毫无用途。城市里的幻影夜色与镭射霓虹拒绝它。有一片瓦迷路了。它被开往城市里的一辆大卡车用来垫上面的器物,最后被拉向城市,当它完成自己的使命时又被远远地抛弃在公路边。城市人就爱过河拆桥,瓦看看身上“籍贯”一栏,早已被风的手擦模糊了。
瓦上的风景只有一种,那就是“瓦松”,我们那里叫“蓝瓦精”。这称呼多气派啊!那些一棵棵站在瓦上的小小生灵,因为听风观雨的缘故,已经一位位聪明成精了。且慢,它们还是“乡间郎中”呢。乡村药谱如是说:瓦松,又名天蓬草、瓦莲草、向天草,清热解毒。我小时候得过恶性疟疾,久不见愈,姥姥就从旧屋顶上采到几棵瓦松,炖汁连服,止住了。
小时候我常在梦里想到,那些瓦松站在我外祖母的屋脊上,跷着脚丫,在我不知不觉的夜半时刻,正一颗颗摘星呢。那一柄北斗七星的长勺低低地垂落下来,一如在汲瓦松上一颗颗透清的露珠。终于,一不小心,有两颗最大的掉下来,缓缓地,落在我的眼角。
当我的灵魂有一天回归大地,就请瓦在上面扣上小小的一方,有你瓦的余温,还有你瓦的纹络。这一方故乡的小房子,泥与水组合的小房子,草气上飘摇的小房子,你罩着我。像谁夜半耳语:
“睡吧,孩子。这叫归乡。”


乐器的性格
①乐器和人一样也是有性格的。就像是人的嗓子,有的人嗓子可以唱得高一些,有的人嗓子却只能唱低音。什么样的嗓子唱什么样的歌是不能乱来的,这也有一种看不到的规律在里边,如果违反了这种规律,唱出来的就会是噪音而难以入耳。很悲剧性的乐器,所以瞎子阿炳才会用它来演奏内心的凄苦。想象一下他一边拉着二胡一边在江南细细的
②中国乐器的性格大多都是悲剧性的,比如二胡,就是一种雨里慢慢走动,又是细细长长的巷子,巷子里的石板路面一块一块都给雨水打得一片湿亮……这应该是晚上,二胡着了雨的湿气就更没了悲剧性之外的那一点点亮丽。
③马头琴更是这样,而且往往是拉马头琴的人还在那里调着琴弦,那悲剧的味道就出来了。它是一种骨子里哀伤的乐器。草原的晚上是一无遮拦的空旷,你站到蒙古包的外边去,天和地都是平面的,没有树也没有山,什么都没有,忽然,马头琴就那么浑厚地响起来了,拉的是什么?是《嘎达梅林》。那样哀怨,那样悲伤,那远方飞来的小鸿雁真是令人柔肠百转。听马头琴演奏这支曲子的时候你最好要喝一些烈酒,但是不能太醉,也不能一点也不醉。这时候你也许会被马头琴感动得流泪——那是一种极好的体验。马头琴也能演奏节奏快的曲子,比如《骏马奔腾保边疆》,节奏是很快的,配着敲打得一如疾风暴雨的木鱼,让人从心里怜念那骏马们踏来踏去的草场,如果是碰巧刚刚下过一场雨,想那草场一定是一塌糊涂的。演奏这种节奏快速的曲子不是马头琴的本色,马头琴的本色就是低沉、苍凉、迂回、哭泣般的浑浑的音色。二胡和马头琴相比,还有那么一点点亮丽在里边。马头琴即使演奏那些调侃一些的曲子,仍不失本色,如蒙古民歌《喇嘛哥哥》,这支曲子有很明显很强烈的挑逗性,但一演奏起来,还是脱不掉悲剧的味道。
④箫是极孤独而不合群的避世者,需要更大的耐心去领略,需要想象的合作。不是铺排得很满,而是残缺的,像马远的山水,再好,只是那么一个角落,树也是一枝两枝地吝啬在那里半死不活,需要读它的人用想象和它进行一种合作。箫的性格其实也是悲剧性的,是一种精神境界里边的凄苦。箫和笛大不一样,笛是亮丽,“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这一声笛是何等的亮丽;也是这一声笛,月色才显得更加皎洁,诗的意境才不至于太凄清。笛是乡村的,箫却是书生化了的。你看牧童会在牛背上吹着一曲欢乐的曲子,乐哉悠哉,是何等的悠闲,可你无论如何也难想象出牛背上牧童会吹一支洞箫。
⑤理解音乐永远是个性化的,上百上千的人在一起听音乐,真不知道人们在那里各自听出些什么?乐器是有性格的,它静静地待在那里什么也不是,一旦被人操纵着。它的性格就出来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往往是,到了后来不再是人操纵乐器,而是乐器操纵了人。
(节选自《中国民间乐器的性格》,有删改)


中国书法:作为一种文化
刘守安
①我们提出书法是一种文化,并不是为书法下定义,只是一个范围的界定。时下人们为“中国书法”已下过各种各样的定义,表述的方式各不同,但使用的一个关键词和核心概念是一样的,那就是“艺术”。特别是几位著名的学者提出书法是“艺术”,甚至是“纯粹艺术”、“最高艺术”等等,影响甚大。
②人们把中国书法定义为艺术是基于中国书法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但把汉字的字形放在“中国书法”作为文化层次的结构中来审视,就会发现,汉字符号的审美效果是在书法文化结构的物态文化层面体现的。在整体的书法文化或一件完整的书法“作品”中,字体书法形态属于物态文化层,这是书法“本体”结构的“外显”的表层部分。当人们对汉字结构的科学性、艺术性及书写出来的笔法、字法、章法给予充分的估量和赞美的时候,我们看到研究者往往只限于对“作品”“物态文化层”的分析说明。并且往往忽略字体得以显示的“物器”、材料本身的质地、色调因素;忽略一件书法“作品”的美是在书体形态与材料形态有机融合中显示出来的这一重要事实,所以人们对书法“物态层”的研究与描述也往往是不全面的。在多层次结构的书法文化中,只就其表层结构进行分析,把它当作书法“本体”、全体,并由此概括其性质并作定义。这种研究思想和方法都值得斟酌。
③在对一种文化形态作文化结构的观察中,我们分出物态、制度、行为、心态四个文化层次,以求全面认识其内部结构中的各个文化层次并非具有同等的意义。其中心态文化层是文化的核心部分。这个核心部分体现着该文化形态被创造的目的。因而也集中体现着该文化形态的价值、功能。就具体的书法作品来说,展示汉字字迹的形态不是目的,展示出一定的文字的内容,以实现文字的记录、传播功能才是目的。各种书法“作品”的文字内容体现着作者、书者的思想、意识、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审美情趣等等,展示出蕴含着经济、政治、宗教、家族、社会风习等内容的无比丰富的“意义世界”。如果说在对“书法”这种文化现象的考察中,对物态文化层次专注而对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在物态文化的体现可能有所忽略的话,那么忽视对书法“作品”文字内容的考察、认知则是完全不应该的。文字内容属于书法文化的“心态文化层”,是体现“作品”价值的核心部分,丢弃了文字内容而只专注文字的物态形式,这还是一个完整的书法“本体”吗?
④如果我们从“汉字”与“书法”的关系方面作观察,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中国书法与汉字密切相关,而汉字同其他文字一样,有形、音、义三要素。书写者总是为显“义”而构形,而并非为构“形”而构“形”,为书写而书写。现在的问题是,“书法”研究者仅着眼书写者的构“形”和接受者的识“形”、观“形”,把书写者显“义”和接受者会“义”的目的丢掉了。这样,研究者尽管把汉字的“形”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抽掉了汉字“文化”核心内容,也便不能认识汉字及其显示形态的功能价值。
⑤一些论者强调汉字字形独立的审美功能,对“形”本身的艺术价值扩大、拔高,其基本论据是将汉字与绘画相比符。这是违背文字的本质规定的。汉字是一种符号而不是图画,符号是约定的,其“形”与其表示的“义”没有必然的联系。作为符号显示的汉字字“形”,其本身的文化意义、审美意义是稀薄的,不确定的。一个个汉字字“形”并非一个个独立的审美对象,而且字“形”方面所显示出的点画(笔法)、结体(字法)、布局(章法)虽然可能显示出某种“形式美”,但它在一件完整的书法作品中毕竟属于“形式”,从根本上说都服从于表达内容的需要,并受到这种目的的制约。那些被称为中国古代书法的各种书迹,都是具有“郑重的用途”(启功语)的实用性书写,绝不是书写者自由“创作”的“为艺术的艺术”。只用“艺术创作规律”和“艺术发展规律”难以讲说这些书迹的产生与变化发展。
(选自《新华文摘》2005年第19期,有删减)


与一条小溪结伴同行
黄文山
小溪远在闽西北的泰宁,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上青溪。在地图上找到这细细的一抹绿痕时,不知为什么,只是一眼,心里已然与它订下了约期。
抵达泰宁的那天晚上,下着雨,旅枕上落满了动听的声音,分不清是溪声还是雨声。我们下榻的金湖宾馆面临杉溪,上青溪就是它的一条支流。想到翌目的漂流,恍惚间似乎听见了上青溪轻轻的呼唤。
漂流,便是隔着一面薄薄的竹筏和溪水结伴同行。竹筏是用数根碗口粗的毛竹绑就的。造筏用的毛竹,是一例削去青皮的裸竹,据说这样做既可以减轻竹筏自身的重量,还可以防裂。毛竹两端则用炭火烤弯,形成高昂的船头和微翘的船尾。一面竹筏可乘坐三位游人,由一名艄公以竹篙掌控方向和速度。竹筏刚放下水,浪花便簇拥而来,看来它们已是老朋友了。一路上,不论穿岩过滩,溪水只是轻轻地咬啮着竹筏,好像有说不完的亲热话。
不像武夷的九曲溪,更不似桂林的漓江,上青溪两岸没看太多的风景。其实,对于漂流而言,过多的风景,也许是一种精神负担,免不了让人牵肠挂肚的,而漂流追求的则是一种无羁绊的自由自在。作为城市的一员,我们每个人都在极其狭窄的时间和空间里讨生活,心灵之累,如坠重铅。而在上青溪漂流,感受最强烈的也许就是这一点。一坐上竹筏,就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自然,也就没有了狭窄和窘迫的感觉。那当是一种心灵的放生。
上青溪的好处:就在于它十足的野性。由于人类无止境的垦伐,已经很难找到这样仍然保存着原始风貌的土地。十五里的水程,没有村庄,没有寺庙会引诱你作短暂的驻足。自然,也没有一切人文的痕迹,诸如崖画、岩葬,更遑论历代文人的题刻。就连艄公扬起水淋淋的竹篙向游客讲述的种种神话传说也是“新编”的,这让人有点啼笑皆非。其实,上青溪完全用不着这些,那碧莹莹的一湍激流,那叠若累卵的巨大岩石,那林林总总的花草树木,分明是有别于人寰的另一个世界。你闯进了别人的世界,还要用俗不可耐的种种比拟去附会,去演绎人间世相,岂不可笑!你只要端坐竹筏,让流水执导,用心去感受那一种清幽,那一分闲适,用不着解说,也无须想象。人生太累了,什么时候能够这样,既不用费力,也不用劳神,只是默默地漂流,在漂流中悠然忘机,品尝自由奔放的快感,那才是人生最丰美的享受。
周遭是草木的世界:也是岩石的世界。人只是其问的一个匆匆过客,就像身边这条轻轻唱着的欢快流水。或许它们自己也不知道将流向何方,只是随形就势,时而跌宕,时而宛转,时而飞泻千丈,时而百结回肠,率性由情,无牵无挂。与这样一条小溪结伴同行,心情自然格外轻松自在。
不过,这仅仅是相对于人世而言。其实尘寰之外,万物一样有高下之分、强弱之别。在上青溪,占统治地位的是岩石。两岸巨壁亘天,我们只能和身下的溪水一起,小心翼翼地、委委曲曲地从强大的岩石让出的一道缝间屏声息气,慑然前行。有时,霸石横道,溪水不得不三回五折,才觅得一条出路,从夹岸森然的峭崖间通过。乾隆年问重修的《泰宁县志》上,关于上青溪有这样一段文字,读后不禁让人掩卷动容:“奇岩跋扈,天为山欺,水求石放。”只有身历其境,才能体会到这12个字的绝妙,一“求”一“放”,写尽了天地万物生存的况味。而无生命的山水世界,也由于一份人生世情的关注,忽然就生动起来。
岩边的草木何尝不是这样?在这片原始的次森林里,肥沃之土自然全是大树的地盘,于是小树们只能挤占在贫瘠的溪滩,与涨落的溪水作生存的殊死搏斗。你会看到,在刚刚消退的洪水留下的一道赫然在目的水线上下,是一个怎样惊心动魄的场面!水线下,一片破败狼藉,到处是枯枝败叶残根;水线上,一棵棵小树东倒西歪,惊恐万状,崩坍的溪岸,露出它们紧紧缠绕着的根须。生死只在瞬间,躲过了这场劫难,只能说是一次侥幸。严酷的环境,使得生存的意义变得那样实在,而生命本身则显得格外美丽。在几乎不见一星土的峭崖上,还魂草觅到了自己的归宿,那焦黄焦黄等待着一场雨水让它返青的一片,似乎在诉说着与命运抗争的艰难。至于在树梢上悬挂的青藤呢,别看它们悠哉游哉的样子,那可是一些费尽心机的经营者,当一棵棵幼树刚刚破土而出,它们便要窥测方向,把握机会,然后以自己的生
命做一次冒险的投入。这以后的等待也许漫漫无期,也许,经营的对象半途夭折……终于:它们的攀缘有了结果,但悬在半空中的感觉一样让人心旌摇摇。
泛筏而下,从岩石和草木的世界中悄然而过,仿佛经受了一场洗心涤肺的沐浴。这里是大自然原始的舞台,没有掺杂任何人为的因素。万物都在悄悄演示暑它们各自的生命内容,同时把生命的真墟揖示得那样深刻。
春浓似酒,筏行如风,一个半小时的漂流让人从此记住了上青溪,闽西北的这条野趣盎然的小溪。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18—21题。
三峡石张弛
石不能言最可人,我虽非爱石一族,却也收藏了几块观赏石,大者如立于庭院的太湖石,小者如置于窗台的钟乳石,闲时偶尔看几眼,也是一种消遣。太湖石有几分像吼狮,为我镇守小院;钟乳石则酷似一只小狗,黄毛卷曲,招人怜爱。此外,便是书桌上一块浑圆的浅灰色砾石了,外观平常得很,除却一白一黄两条弯弯的石纹而外,便乏善可陈了。其实是不可以将其归类于观赏石的,但我却颇有些偏爱,因它来自长江三峡,我称它为三峡石。
发源于喀拉丹东雪山的万里长江从青藏高原奔腾而来,在西起奉节白帝,东至宜昌南津关的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切开崇山峻岭,夺路东下,两岸峭壁插天,高峰入云,峡内急流汹涌,涡漩翻腾,云飞雾绕,景象万千,以雄、险、奇、幽著称于世。于今更因修建三峡大坝工程而为全球瞩目。
巫山小三峡是长江三峡支流大宁河下游在巫山县境内的龙门峡、巴雾峡、滴翠峡。峡中碧水湍流,竹木葱茏,猿啼声声,野趣横生,有山皆翠,有水皆绿,有峰皆奇,有泉皆飞,构成一条美轮美奂的山水画廊。那些秘存千年的巴人悬棺、大昌古镇、古栈道,又是一幅独特奇异的人文景观。
于重庆乘江渝轮顺流而下,进巫峡之前,船泊巫山港。旅行社组织乘客游览小三峡,旅游车迟迟不来,等得不耐烦,便独自去依江而筑的山城内闲逛,领略古镇风情,无意间发现一处石壁前张挂着数十幅照片,驻足观看,便觉胸中顿热。这组照片是该县新闻工作者对“天坑”——下庄村民修路事迹的现场报道。下庄位于著名的三峡神女峰背后,地貌极其特殊。整个下庄位于深达1000米的坑底,四周悬崖峭壁,若刀削斧劈,直立无隙。历代下庄人在坑底自然繁衍,靠五谷杂粮,自给自足,延续至今,尚有300余人。除少数青壮年曾经攀崖上了坑沿,到过巫山县城外,绝大多数人至今尚未曾出过村。缺医少药,生老病死率由天命。儿童无法入学,所有的村民全是文盲。下庄人渴望见到外面的世界。展览照片说明文字中有一粗略统计,50年来,下庄人因攀崖出村,摔死183人,伤者无算!现任村长从三年前开始带领村民在悬崖峭壁上凿石修路,于今,一条蜿蜒小路已逐渐盘旋向天坑边沿。巫山县的新闻记者们腰系登山安全索,下到坑底,用相机记录下了下庄人这泣天地、惊鬼神,在峭壁上开路的英雄业绩。其中一组照片尤为动人心魄:一名男青年用麻绳拦腰捆住,悬于峭壁,抡锤凿石,一缕阳光从峰顶斜射过来,恍若为这位年轻的勇士酷似一只凌空翱翔于峰峦间的山鹰的矫健身影镀上一层碎金!组照第二幅画面,却是几天后,这位青年不幸从悬崖摔落,壮烈牺牲的现场纪实!组照之三,全体下庄人披麻带孝,以民间原始葬仪,为英雄青年送行。组照之四,牺牲青年的妻子背着刚满周岁的遗孤,在筑路工地上为村民做饭,柴火映红了甜睡在母亲背篼中的婴儿的小圆脸……这些照片,几乎每一幅都是在向人们讲述着下庄人渴望走出“天坑”的悲壮故事。最后一张照片,实录巫山县长到“天坑”边沿看望下庄村民,憨厚老实的村长双腿跪在县长面前,文字说明写道:下庄村长万分感谢县长的关心,他说:“下庄人做了这么一点事,竟惊动县上领导……”此时,一股难言的酸楚忽然袭来,眼睛立即潮湿了!我无法揣测该父母官此时面对跪谢他的子民们是何感想……
接送江渝轮乘客去小三峡的旅游车早巳开走。在余下的时间内,我到江边漫步,无意中拾到一块圆圆的石头,一白一黄两条石纹正面横贯,我便遐想,白的是长江,黄的是黄河。长江,黄河,祖国的母亲河啊!祖国,你什么时候才能在幅员辽阔、东西部明显倾斜的国土上,完全、彻底摆脱贫穷落后的阴影?让所有生活在“天坑”的“下庄人”,走出“天坑”,沐浴新世纪的甘霖?
夜半,江渝轮近三峡大坝。遥望工地上灯火璀璨,我抑郁半日的心情亦为之消弥,三峡库区的明天终将会如这灿烂灯火一样地辉煌,我相信。
小小的三峡石如今置于我的书房案头,写作时,我用它镇纸。
(选自《散文选刊》2004年第12期,原载2004年第7期《东方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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